「把拔,這裡好漂亮哦!」我看著眼前的景象,由衷的說道。

 

 「是啊,而且在這個森林步道散步還很涼爽、很愜意呢!」爸爸說,「多多往這種地方走走、吸收一下森林的芬多精也是很不錯的!」

 

 說完,爸爸就將身上背的水壺取下,開始啜飲。

 

 「我也要、我也要!」待我喝完,我轉向哥哥,向他問道,「葛格要不要喝?」

 

 「不要。」哥哥冷哼了一聲,繼續在自己的手機上面點來點去,然後他又不耐煩的問說,「什麼時候回家?」

 

 「哥哥你也跟弟弟學習一下好不好,哪有人出門踏青還一直在玩手機的。」媽媽不斷勸著哥哥。

 

 「很無聊,說什麼出門玩,只是來散步而已,還不如在公園走一走就好,我以為你們要去遊樂園還是什麼地方才跟的……誰知道會是這樣的地方啊。」哥哥依然一臉不屑,走到現在腳都痠了,蚊子也一堆,天啊,這什麼鬼地方啊!

 

 媽媽知道,哥哥是怎樣也勸不聽了,浪費口舌,不如將心思放在這片綠意盎然的森林裡吧。

 

 一家子就這樣走在這片森林步道上,原本的蟬鳴鳥叫在他們走到一處分岔路時,完完全全地靜止了。

 

 當然,一家子正在討論要往哪走,當然無心去注意這些小細節,但溫度的變化還是讓媽媽搓搓手臂,直呼有點涼意,媽媽更是拉緊自己脖子上的絲巾。

 

 「嗯……」爸爸低吟著,一家人站在這叉路前好一會,研究著到底要往哪邊走。

 

 不是他們看不懂國字,而是眼前這個指示牌跟本已經爛成不像樣了,木頭的東西經過一段時間的風吹日曬,自是會腐爛,上頭的字更是不用說,早就已經不復在了。

 

 但是,可以看出左邊那條路比較有人走過的跡象、也比較多樹,但那些樹都長的奇奇怪怪、歪七扭八的,看起來煞是嚇人;右邊那條則是滿地落葉腐土、但是樹卻漸漸稀疏,也是普通直挺挺的樹木。

 

 半晌,哥哥不耐煩地道:「到底要走哪?腳痠。」

 

 「嗯……我也不知道啊,指示牌居然壞掉了,這哪招啊?」爸爸依然坐不出決定,這讓有果斷個性的哥哥很煩躁,於是哥哥說:「算了,我走左邊、你們走右邊,走哪都一樣,反正走錯大不了照著原路走回來而已,走出去只是時間問題。」

 

 說完,哥哥就一邊點著自己的手機,一邊往左邊走去,留下躊躇不定的三人。

 

 「爸爸……」媽媽擔心的看著爸爸,又轉頭看向漸漸走遠的哥哥,她還真不知道要往哪走。

 

 「嗯……去吧。」爸爸唅首點頭。

 

 媽媽亦步亦趨地跟在哥哥後面,漸漸地,媽媽的身影越來越小、越來越小……

 

 「把拔,我們呢?我們怎麼辦?」我看著哥哥跟媽媽離去的背影,突然感覺很不安。

 

 「我們當然走右邊囉!」爸爸牽起我的手,然後一步一步,緩緩的走上右邊的叉路……

 

 

 看著眼前的叉路,我翻了一下白眼:「吼!把拔,你還說要走右邊!」那塊腐朽的指示牌依然樹立原地,但是現在我覺得它在朝笑我們。

 

 「這個嘛……判斷錯誤咩,這次往左,往左一定對!」爸爸尷尬的笑了笑,他竟然在小孩子面前出糗了啦!為父的尊嚴啊!

 

 剛剛往右邊走的我們,竟然像個白癡一樣,繞回了原點。

 

 不過這也好,表示我們只剩下左邊的這個選擇了。

 

 我們慢慢的走向左邊的叉路,樹葉的摩擦聲不停地從腳下傳出,偶爾還會採斷幾根樹枝,我看著周圍的樹木,怪異、扭曲,根本不像是正常的樹,彷彿是一個個從地獄來的惡鬼張牙舞爪的,想捕捉路過的人們,走這段路真的讓我心驚膽跳。

 

 但是,越來越奇怪的是,當我跟爸爸越走越裡面時,發現,這些樹怪的地方不只是們歪七扭八的生長方式,在這些樹上,我總能找到依些不屬於樹上的東西,我拉著爸爸,叫他看著眼前這棵有著像是人臉樹瘤的怪樹,那顆樹瘤的表情十分逼真,彷彿經歷過萬分恐怖的事情,才會有如此表情。

 

 但,最怪異的是,那樹瘤下竟然有一條毛巾,像是登山時擦汗用的。

 

 說也奇怪,那個毛巾像是從樹裡長出來的一樣,有一部份完完全全的是隱沒在樹幹裡的。

 

 「把拔……這棵樹……」我有點害怕那棵樹瘤,它好像一直在看著我,流上的眼睛像是在向我求援,我越看越覺得恐怖,我眼眶竟然都濕濕的,我死命搖著頭,就像是在拒絕。「不……不要——嗚哇哇,好可怕!」

 

 我縮澀的躲在爸爸身後,杜絕所有能看到那棵樹的角度,爸爸見我這樣,覺得我像是反應過度,他轉過身抱著我,安慰道:「別怕,那只是那顆樹生病了,所以長了一顆樹瘤而已,沒什麼好怕的。」

 

 「那……那個毛巾勒?樹生病難道會長毛巾?」我抽抽噎噎地說。我會怕那顆樹瘤,不外乎就是那條像是批在肩膀上的毛巾,他竟從樹裡長出來,使得那顆樹瘤更像一個「人」。

 

 「這個……總之,我們快點走吧,媽媽跟哥哥在外面等我們呢!」我知道,爸爸也說不出答案,我也看見爸爸的額角沁出一滴冷汗。

 

 接著,爸爸鬆開抱住我的手,也挪開擋著我視線的身體,他牽起我的手,想要繼續走下去,但我發現……好多……好多這種類似的樹,眼前的一整片樹林都是!

 

 我的身體僵住,爸爸也因為我的怪異舉動而看像我眼前的景象,我想爸爸也嚇到了吧。

 

 帽子、鞋子、外套、玩具、口罩……什麼東西都有,這根本是一個荒誕!

 

 我已經傻到忘記尖叫跟哭泣,就連爸爸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眼前的怪異,爸爸趕緊回神,他總覺得這片林子怪怪的,「走!快走!」爸爸此時的心裡,正在擔心著媽媽跟哥哥,他希望能快點走出這片怪林子、能快點確認媽媽跟哥哥的平安。

 

 爸爸抱著我,用跑的,在每一格階梯上不停的奔著,但是在爸爸這樣急速的奔跑下,我看著那些樹瘤,竟然覺得它們的「表情」越來越扭曲,搭上耳邊咻咻的風生,就像是……在譏笑著我們。

 

 我轉頭,摀住耳朵、閉上眼,讓自己眼不見為淨。

 

 但是爸爸的腳步卻漸漸變慢,最後,停了下來,身子也在微微顫抖。

 

 我看著爸爸,爸爸的臉色蒼白,臉上有著一堆汗,那些汗隨著爸爸的顫抖,不知抖落了幾滴,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畫面。

 

 我隨之看過去,之後,就連我也覺得毛骨悚然。一個長著貌似哥哥的人面樹瘤,在一棵樹上,那樹橫向生長出的兩節樹枝,就像是人的手臂,而手臂的最尖端正好像是手掌,那手掌上拿著一隻跟哥哥一樣的手機。

 

 那手機螢幕還在顯示的撥號中,撥的號碼正是……

 

 一段手機鈴聲響起,來自爸爸的手機,爸爸拿起手機——撥號者正是哥哥!

 

 「救……我……」一道孱弱的呼喚聲,讓我以為是哥哥的聲音,此時我也希望是哥哥的聲音,但那聲音真的是聲如蚊吶,要不是這片樹林沒有蟬鳴鳥叫,否則應該是聽不到。

 

 「誰?」爸爸將我放下,他環視著四周,但四周除了這條森林步道,全部都是人面樹,彷彿我們正身在地獄,被一群怪物包圍著。

 

 「啊!」爸爸驚呼一聲,像是找到什麼,他什麼也沒說的就這樣跳出步道的欄杆,往樹林裡衝,只留下我一個人,我驚慌失措——爸爸居然放我一個人在這!

 

 「把拔——我不要一個人啦——」我大聲的哭叫著。

 

 爸爸的方向也傳來了放聲大哭的聲音,這讓我不敢出聲——爸爸居然哭了,還哭的聲嘶力竭。

 

 「老婆——不——」爸爸這樣喊著,讓我的心揪了一下,我欲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於是我爬上欄杆,小心的爬上去,我左看右看,終於看到爸爸正抱著一顆樹在哭泣……不,那不是樹!那是媽媽!下半身已經完完全全樹木化,就連上半身也正在用肉眼看的見的樹度被同化,當媽媽的脖子也被同化時,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樹上會長出一些怪東西,我也知道為什麼那些樹上的樹瘤會有著恐怖猙獰的臉孔,因為那些樹也曾經歷過跟媽媽現在一樣的過程!

 

 媽媽的絲巾就像是從樹裡長出來的一樣,只露出一小段被樹木化的「脖子」外頭。

 

 媽媽的臉部也漸漸受到同化,媽媽也說不出話,嘴巴張的非常非常大,表情也很猙獰驚懼,最後,完完全全的變成「樹」了。

 

 這個話面深深的刻印在我腦海裡,揮之不去,我從欄杆上跌落下來,我哭著,悲傷、恐懼,盤踞心頭,最後我眼前一黑,終於不支倒地。

 

 「葛格……馬麻……把拔……」我半夢半醒間的喚著。

 

 「把拔……把拔!」我煞時清醒,爸爸他還在媽媽前面嗎?他沒事嗎?我亟欲想要起身,但是身體像是被吸住了一樣,怎樣都無法動彈,這時我才發現我像是被抱著一樣,離地有一小段高度,我不明白的轉頭,發現……

 

 我正被爸爸抱著,正被,已經變成樹的爸爸抱著。

 

 不同的是爸爸的臉一點都不恐怖,和藹,充滿了父愛,他應該看我昏倒,把我抱起,也像是怕我醒來若是看見一張猙獰的臉,會被嚇著,於是他隱忍著被變成樹的那種偌大的恐懼,露出最後、最仁慈、最溫暖的笑,來讓我記得他。

 

 「把拔——!」我哭喊著。我睜開像是手指的樹枝,小心翼翼,我怕會用斷「爸爸」的手指。

 

 好不容易我掙脫後,我跳下去,踉嗆幾步,我抱著爸爸大哭,我的眼淚不停滴落,爸爸一定覺得很鹹吧。

 

 啪喳、啪喳。

 

 樹木摩擦的聲響自我腳下響起,我瞿然低頭,我的腳也正在被同化!

 

 但我的表情逐漸緩和,罷了,沒有了家人,我也沒辦法活著走出去,不如就這樣吧……

 

 我抱著爸爸,哭著露出微笑,即使我變成了樹,我也還是愛著我的家人。

 

 把把,馬麻,葛格……我們是一家人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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